Sul

我是在冒着掉眼泪的危险驯服你啊。

【棋昱】求婚大作战(一发完)

*修文重发

全文1.5w

伪现实向he,经不起推敲au,梗自同名日剧,真不是追妻火葬场

期待留评,祝永远快乐~

(彩蛋文里🈶️(吧

 

“ 蔡程昱要结婚了,对象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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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5岁以后龚子棋就很少喝上头了,从宿醉里醒过来的时候,头脑里一片宕机的空白。

 

昨晚喝了多少。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遮光窗帘开一道小缝,偷溜进一点光。

这种天气龚子棋从不盖被子睡觉,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被狼狈地卷在枕头和被子的混合物里。龚子棋艰难地撑起自己,使劲儿甩了甩头,软趴趴的刘海毫无章法地盖过耳侧剃过的头皮。真够努力了,然而离心力还是不够把脑子里浸润的酒精晃出去——停滞的空白依旧在延长,长到令他发慌。

龚子棋认命地伸手,去床头柜够衣服,却不小心把一张硬纸板手感的东西伏到地板上。

 

龚子棋皱了眉,眯着眼睛就着窗帘缝里那点光费劲儿地去捡。质地精良的覆膜压痕铜版纸展开,花体的英文和典雅的边框下,“诚邀”、“婚礼”、“蔡程昱”几个字眼间断地跳进他近乎停转的思维系统。

 

酒精一秒钟内全数蒸发干净,龚子棋彻彻底底地醒了。

他抓了眼镜把那名为“请柬”的东西正正反反检视三遍,灼烫的目光能把300g铜版纸硬生生烧出一个洞。问号和脏话把空荡荡的脑袋撑爆,心里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蔡程昱要结婚了,对象不是我。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龚子棋在一片乱糟糟的震惊中机械地划开接听——已经是第12个未接来电了。无论是谁的电话都肯定能告诉他些什么。

划屏的前一秒龚子棋到底还是顿了一下。记忆断片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极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尤其是看到那张惊雷滚滚的请柬之后,本能驱使龚子棋不择手段去填上平白无故缺失的部分。但是他又慌又乱,不知道电波对面的消息会让他怎样地撕心裂肺。

 

“龚子棋,你看看几点了?”

 

还好,李向哲的声音他还能辨认得出来。“今天什么日子?你他妈还能睡?”

 

“15分钟内赶紧带着你的硬盘滚过来。”

 

 

 

电话掐得干脆利落,龚子棋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洗漱穿衣,叫了滴滴,手打着颤输上请柬上的酒店地址。今天的九键怎么也打不对,总是联想到错误的词,变着法子阻碍他。

车上他紧紧攥着那个硬盘,又要同时打领带,手拙得想骂人,硬生生急出一头汗。龚子棋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直觉说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龚子棋还是在反光镜里仔细地抓了抓头发,似乎不认识镜子里剑眉星目却失魂落魄的人。

 

 

 

他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

 

龚子棋整整喜欢了七年的人,今天要结婚了。

 

 

 

怒从悲中来,悲而后生怒。

 

难以招架的绝望将他席卷,为什么?

 

 

 

 

 

龚子棋终于到酒店的时候,朋友们都西装革履地聚在休息室。龚子棋狗狗祟祟地从门缝瞥了一眼,还好,蔡程昱不在。龚子棋把那个一路抓得紧紧的硬盘递给人模狗样的李向哲,后者似乎是闻见他的一身酒气,带着点恼火冲他翻了个白眼。方书剑今天一身白色小西装,还算有点良心,絮絮叨叨地问他怎么回事怎么才来,龚子棋只是疲惫地摇摇头,想问的话都因为不合时宜被迫吞咽。旁边化妆师立马把他摁在座上,恨铁不成钢地骂。

 

 

 

硬盘接上电脑,投屏开始预览幻灯,原来是蔡程昱从小到大的相片记录,是婚礼上的常见桥段。

这是我做的吗?

龚子棋不知道,朋友们推搡着要在大厅里看效果,黄子弘凡把控制笔塞给唯一被迫钉在椅子上上妆的龚子棋。“一张张地放啊!”黄子做个鬼脸笑嘻嘻地说。

 

看见第一张小小的蔡程昱时,龚子棋还是在座位上颤抖了一下。恍如隔世的异样感在他心上撬了个洞,回忆开闸泄出,堵也堵不住。

 

 

 

 从软软胖胖的小豆丁到青葱少年,蔡程昱的面容慢慢立体,接近着龚子棋那么熟悉的、描画千万次的脸。海绵蛋扑着粉底液还在他脸上游移,他顺势闭了闭眼,阻击着突然汹涌的泪意,又不舍似的睁开。

 

小学时代的照片不多,蔡程昱小时候因为家庭变故总是抵触镜头,过早地失去本应幼稚胡闹的童年。中学时期,龚子棋成了蔡程昱的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班,但却莫名其妙地相熟起来。皮得过分的校霸和乖得惊人的学委同框的样子本应违和,但是一张张扫过去却显得和谐。

 


眼镜公鸡头、乡村非主流。

龚子棋看着中学时代的自己,嫌弃地别过头不愿相认,旁边的大哲黄子都没见过他们这么小的样子,西装革履的一群男的笑到抽搐,甚至匀不出口舌损他半句,放肆得无法无天。

 

 

 

龚子棋在周遭笑闹中蹙眉盯着那张照片。

那是高中的年级篮球赛,是他们俩的初遇。龚子棋穿着湖人的队服,眼神里都是小伙子特有的不羁和郁结,大概是被撞了,额角挂彩,却还要偏着头作出不可一世的样子。

蔡程昱攥着一瓶百事可乐站在前排,神色有点委屈。

 

分别来自决赛对阵两班的两个人一个在赛场,一个是观众。龚子棋是一班主力,下半场最后一节被恶意犯规,摔倒挂彩,虽然对手吃了一张牌,但是一班队伍的阵脚被整个打乱,剩得十几秒被对面秀了一波,惊天逆转。欢呼声中,龚子棋愤愤然走去主席台阴凉角,摔了衣服骂人,没注意到悄悄跟过来的蔡程昱。

 

“你打得真好。”小蔡做了二班的叛徒,年轻的、明亮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伤得重吗?”

 

龚子棋回头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蔡程昱递过来的可乐,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瓶身冒着水珠。第二眼是蔡程昱校服上二班的班牌,最后一眼才是他干净又带点冒失的、像被太阳晒红的笑脸。

 

“我不喝可乐。”

 

那时候的龚子棋是这样说的,一脸僵硬的酷盖丢给扭扭捏捏的蔡程昱一个不可一世的背影,被队友拉上前不情不愿地拍大合照。蔡程昱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挪过去一起拍,龚子棋只看得见前排他微微支棱的头毛。

 

 

 

龚子棋看着屏幕上蔡程昱委屈又无奈的笑,以及他手上那瓶似乎仍然冰凉的可乐。他差点忘了初见的时候他给了蔡程昱这么大一场尴尬,多想回到过去和一心只有输赢的自己干场架,手上也一个用力,怼到控制笔的暂停键。

 

 

 

龚子棋好像被一个黑洞式的漩涡裹挟,被一个吸盘吸住又放开,身体落下的地方却是中学操场主席台的那个阴凉角,额角在微微作痛,他带着惯性把披在背上的校服恶狠狠地甩在地上。

 

WTF???

 

“你打得真好。”

 

龚子棋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听到背后一个年轻明亮,陌生熟悉的嗓音,更是惊恐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然而命运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那个中学时代的蔡程昱有点羞涩地递出带着冰水珠的百事可乐,真诚又羞怯地搭讪:“伤得重吗?”

 

来不及了怎么办我操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我没事儿,谢谢你。”26岁青年演员龚子棋穿着16岁自己的皮,天衣无缝地对蔡程昱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柴犬笑,嘴角偏过三分、汗珠折射太阳,闪瞎了远远围观的一群小姑娘。

他无缝衔接地接过蔡程昱手里的冰可乐,无师自通地编了剧本:“这么巧,我也喜欢百事。”

 

蔡程昱被帅得七荤八素,懵得舌头打结对他做完自我介绍,真情实感地表达了一番对龚子棋球技的大力肯定、作为班干部为本班恶意犯规而道歉,以及“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做朋友吧”——

龚子棋边偷乐着听蔡程昱在身边絮絮叨叨地讲话,边拧开盖咕咚咚咚灌可乐,喉结的上下规律运动让蔡程昱都看得住了嘴。

迷迷糊糊地,蔡程昱跟在龚子棋后面拍了那张决赛纪念照。

 

 

 

快门声响如同魔咒,这个咒语又一次启动命运的吸盘,把龚子棋吸回原处。婚礼酒店休息室的屏幕上,仍然是同一张照片,然而蔡程昱的表情却分明变了——他原本尴尬的笑容居然变成冒着傻气的灿烂,剩了半瓶子的百事可乐却到了龚子棋手里,头上挂彩都像勋章。明明是对手班级的两个人同步地笑出牙齿,开心得冒着泡。

 

 

 

龚子棋诧异地垂下眼帘,转了两圈手上的控制笔,好像发现时光机的门缝。

 

按了向下的箭头,下一张照片正常播放,正常的时间齿轮被咔哒一声拨回来,朋友们的笑闹自然地续上,没有停歇。

 

我,改变了过去?

 

 

 

龚子棋停顿许久,心里咂摸着表情明显变化过的同一张照片,明白自己可能是陷入了什么超自然事件。

如果跳脱不出,龚子棋选择面对和接受这一切,带着点壮士的决绝。

就算是梦,让我见到小时候的蔡蔡也算不亏。龚子棋心里悄声嘀咕,手指义无反顾地点了下一页。

 

 

 

好像是从那场球赛起,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熟悉起来,许是因为蔡程昱锲而不舍地在一班窗口冒头,催着龚子棋去医务室治他头上的那点伤——两个人从冰可乐的萍水相逢变成约饭饭友、看球票友,乃至图书馆自习战友,人人都觉得不搭调的两个人事实上却分外契合。

 

没人知道一文一理、一静一动的两个人是怎样变成朋友——只是教学楼走廊里两阵经常搅和在一起的,一个清澈透亮、一个中气浑厚的笑声,向世界宣告,关系好似乎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龚子棋重新看向投屏。翻过页的这一张仍然是大合照,却有很多生面孔。

黄子在旁边闹腾腾地戳他,问他是什么时候。龚子棋一点点唤醒自己的记忆,发觉这是在某场演出的后台。蔡程昱兴奋地偏头和穿着中世纪戏服的演员合影,但脸上的快乐里似乎带着几分小心。照片上的自己却分外严肃,不知道在和谁别扭。

 

那个定格是蔡程昱拖着他去看又一场歌剧后,在后台撒野时照的——托了音乐老师的关系,蔡程昱和演员哥哥姐姐一起合照,兴奋万分的他总是激动地和龚子棋分享对这一切的热爱和憧憬,却总被龚子棋不耐烦的严肃和一遍遍的劝说逼得住了嘴。

 

 

那是高三的音乐老师第一次发现了蔡程昱这棵好苗子、试探性地和他普及了声乐专业道路之后——从前的乖学生蔡程昱从摸到这个新领域开始,四面开花地拓荒,对美声和歌剧充满了稚子的好奇心和开拓力。

 

龚子棋自己也是走艺考路的,然而他更多却是出于无奈。文化分数半死不活,表演的理想又不被家人看好,前路渺茫。

 

他早早就明白这条路有多难。19岁的龚子棋看着撒欢向他靠拢的蔡程昱只想死命把他推开,就像蔡程昱身边所有亲近的人一样。没有人对蔡程昱本身的兴趣和目标上心,“唱歌”只是优等生蔡程昱的业余爱好,绝不能是他未来要走的康庄大道。

 

蔡程昱选择那么多,有什么毛病要跟我一样走这条路?

 

7年前的龚子棋只知道要让蔡程昱走没那么辛苦的路,却不知道让蔡程昱走他想走的路。

 

 

 

 

 

26岁的龚子棋坐不住了,他带着点尝试又一次按下暂停键,果不其然成功地被时间吸盘吸回到过去。

 

后台里,他逼着七年前的自己展开眉头,认认真真聆听蔡程昱连比带划的描绘、他对音乐和舞台的渴望。

然后,笑着拥抱他、鼓励他,告诉他,虽然知道这条路很难,但是如果你选择热爱,我就一直站在你这边,与你并肩作战。

 

18岁初现清俊的蔡程昱脸上都是惊喜,似乎龚子棋的首肯就是对他莫大的奖励一般——他那么珍重地说着谢谢,谢谢子棋,谢谢你支持我。

哪怕只有一个朋友能珍惜自己不被他人看好的梦想,也是极好的强心药。

 

不,先别合照——龚子棋知道快门响起的时候,自己就会回到未来。

他恳求着时光怜惜他,放他在此地多做停留。

于是龚子棋在合照前拉着蔡程昱就跑:“蔡蔡,末班地铁赶不上了,我俩可不能露宿街头,下次再照下次再照——”

 

 

蔡程昱乖乖跟着他跑了,从快门的铡刀下逃了出来。他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然而两个穷学生在嘉定保利剧院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才能回到学校。幸好,剧院离11号线起点站还算近,末班车上人也不多——龚子棋先进去坐下,空着靠边儿的一个座,然后拍拍长椅,笑着看蔡程昱坐在他身边。

那是上海地铁少有的、安静的时刻——只有长长的列车在风里穿梭的声音,微微摇晃的车厢仿佛在海浪里颠簸。

 

蔡程昱头一点一点的,困得实在撑不住了,就靠去龚子棋的肩膀上。即便睡着了,他潜意识里也不会把整个身体的力量压过去,怕给别人造成麻烦。龚子棋就主动揽过男孩子的肩膀,骨骼分明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脸,让蔡程昱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他,更放松地睡去。

 

蔡程昱当然看不见这时候龚子棋满脸溢出的温柔,只会在龚子棋轻轻拍他肩膀的节奏里,陷入短暂却甜美的梦。

 

 

 

就是这时候吧,19岁和26岁的龚子棋在心里异口同声地说。

 

熟稔变成亲密、默契变成灵犀、友情变成爱意。七年前后龚子棋仍然不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脑海里闪回式地播放着音乐课唱第一支歌惊艳四座的蔡程昱,学生会里谦逊又出彩的蔡程昱,在球场下热烈地欢呼又不经意似的递过冰百事的蔡程昱。

 

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19岁吝啬鼓励、爱生闷气的龚子棋,26岁愿意扭转一切、明白梦想意义的龚子棋,看着肩上沉睡的蔡程昱,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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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龚子棋掏出手机,拍下的是地铁玻璃上,蔡程昱靠着他的样子。

 

命运的娃娃机闻声启动,26岁龚子棋的灵魂又从11号线车厢中19岁的自己身上被机械手抓起来,被无情地扔回原处。

照片却大概是被他的手抖糊了,龚子棋听到旁边的李向哲问,这他妈拍的是什么鬼。

 

化妆师刚刚替他定好妆,镜子前的自己精致利落,吹得微微蓬松的头发盖了半边眉毛,只是眼睛湿漉漉的,好像盛着一汪泉水。

 

他摸摸自己的肩膀,又后悔似的呼啦一下收回手,怕抹去了蔡程昱刚刚靠过的印记。

 

 

 龚子棋固执地盯着糊掉的相片。蔡程昱闭着眼,好好地歪着脑袋靠向他,画面上的龚子棋自己,脸上没有半点严肃和怄气,目光却毫不掩饰地粘着肩上的人,眼神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蔡蔡那天半夜激动地打给我,特别自豪地说,子棋支持我学音乐。”方书剑指节敲敲桌板,随着龚子棋被钉在屏幕上的胶着的目光,靠在边台上好整以暇地出声。

 

“凭他的成绩,什么一本考不取?”

 

“论理我早认识他,我还喊过他哥呢,但我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的样子。你记不记得我们那时候都天天换着法子地劝他?‘蔡蔡,别被音乐老师那个老巫婆给蛊了。’你倒好,我到现在也想不通,你怎么一个晚上就他妈倒戈,就这么把人骗上了贼船。”

小男孩白了龚子棋一眼,抓起展示的甜品台上一个泡芙大口咬下去,冒得一手奶油。

 

 

 

龚子棋分明记得,当蔡程昱铁了心地要考音乐学院的时候他们吵了多大一架。19岁的龚子棋自认成熟老练,觉得蔡程昱的决定压根谈不上什么“音乐梦想”——那不过是一时幼稚冲动,就像擦亮一根火柴,没几分钟就会灭掉。

 

可是音乐点燃了蔡程昱的灵感和向往,将他领进从来未见过的新世界,成了他心中熊熊的篝火。

龚子棋想,七年前的蔡程昱该有多无助呢?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应该选择稳妥安分、踏踏实实地高考上大学、选一个好专业;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的心愿持久不了,只是一场闹剧。

 

包括龚子棋。

 

没有人想过他认定这个选择需要多大的勇气。

 

蔡程昱从小到大都很乖,性格极好,对所有人都真诚善良,没见他和谁红过脸——但是他真正孤立无援的时刻,不易外现的果决和坚定仍会从血肉里迸发。

这是他的信念,是他的理想,是他拼尽全力也要去的方向。

 

七年前谁也没有拦得住蔡程昱。蔡程昱一声不吭踽踽而行,用半年难以想象的苦练和全国第四的成绩,把那张录取通知放在他们面前。

 

 

 

 

 

但是方书剑的话和龚子棋记忆里七年前曾发生过的并不一样——

方书剑分明说蔡程昱告诉他,龚子棋是支持他的。

 

那么七年前的蔡程昱的确仍然选择了音乐学院;改变的是,26岁的龚子棋改变了19岁的龚子棋。

 

蔡程昱追梦的时候并不再是孤单一人——他带着的不是19岁龚子棋的阻挡和怨气,而是26岁的龚子棋的肯定和支持。

 

 

 

原来改变的不只是一张照片。

他真的能改写过去发生的故事,并且影响能一直持续到未来。

 

 

 

龚子棋努力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

 

 

 

我能靠按键回到这套幻灯里每一张照片的时刻,持续时间不定,快门会把我带回现在。这期间,我能改变timeline里我的心理活动和所作所为。

 

有没有可能,我能扭转过去的遗憾呢?

 

那么蔡程昱是不是就不会和别人结婚?

 

 

 

龚子棋好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也不管这一切逻辑到底合不合理、有没有悖论,也不管大家看智障一样的目光,再次带着狠劲儿用控制笔翻页。

 

 

 

这张照片上,龚子棋认出了桌上猫猫形象的logo,那是复兴中路的酒吧街。

 

都已经上大学了呀。

 

有种看我们长大的感觉——龚子棋不知道为什么从满心紧张和空茫中冒出这样平实的想法,被照片流榨出酸涩,又冒着温柔的水泡。

照片上,酒吧里特有的光线制造模糊特效,一群大学生怎么也灯红酒绿不起来,一大帮年轻人挤挤挨挨地堆在沙发上。沙发后面的吧台上,放一个异常华丽的多层蛋糕,似乎是级里哪个风云人物过生日。

 

 

 

龚子棋总是找到画面里的蔡程昱先于自己。他比高中的时候瘦了很多,颧骨凸出,鼻梁的轮廓流畅漂亮。

蔡程昱正好看着镜头,脸和眼眶都红红的,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那是标准的蔡程昱式忍泪的表情,龚子棋太熟悉了。他看着蔡程昱泫泫然的样子心脏痛得一抽一抽,逼着自己回忆当时发生了什么。

 

照片上的自己虽然坐在蔡程昱旁边,可鸭舌帽压得低低的,完全看不清表情。

 

 

 

龚子棋迅速按下暂停键的时候,脑子里所有计划全被打乱。什么改变过去的策略都没想好,他唯一的念头只是回到他身边,不让他落泪。

 

 

 

龚子棋和蔡程昱高中毕业后,都考入上海音乐学院,一个在音乐剧系,一个在声乐歌剧系。

“最A龚子棋”和“Top蔡程昱”,大家这么说。酷哥系草和专业第一都是绝对的风云人物,总会受邀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局里。

全年级都知道,这两个看着完全不搭调的人关系很好,固定饭搭子里从来插不进第三个人,专业差得十万八千里的拍档一起约琴房居然也不会打架,也算一件奇事。

 

五年前酒吧里的那天,学生会主席生日请客,招呼了一帮人去复兴中路酒吧街,一进门甭管什么酒先开了一排,似乎这样才叫做有气氛。

 

于是26岁的龚子棋坐在吧台,看见旁边的蔡程昱举起胖胖的啤酒杯一个仰头,咕嘟嘟半杯就下去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手直接把杯子给人摁下来,啤酒溅到手上。

 

你酒量多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上来就这么喝?

 

蔡程昱不正常,他平时怎么可能这么莽。

 

 

 

“她很漂亮。”

 

迅速上脸的蔡程昱没头没脑地在喧闹中出声,眼神有点涣散。

 

龚子棋四下里找蔡程昱形容的对象,看蔡程昱双眼半睁不闭,才反应过来蔡程昱说得根本不是什么眼前人,而是心里的某个人。

 

蔡程昱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分手。

 

那本是个误会,女孩生了气提的,蔡程昱口拙不会挽回,分手分得不明不白,到现在也不愿说女孩子半句不是。

 

 

龚子棋半蒙半记地想了起来。大学的时候他自己也不止交往过一个女朋友,然而随大潮的性质远大于真情实感,一拍即合和一拍两散都不需要太多理由,总是短暂又和平,不过是一时对眼的快乐。

那天酒吧里的自己嗨得上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蔡程昱和前女友分手——自己忙着黑炮劲舞,实实在在地做了回party king,根本没有顾及到蔡程昱的情绪。

 

 

 

我靠我这记性——

龚子棋狠狠地在心里骂自己,可蔡程昱又开口了。

 

 

 

“她真漂亮。”

 

蔡程昱舌头打结,晕乎乎地重复了一遍,好像在加深什么固有印象一样。

 

《她真漂亮》。

 

龚子棋像被踩到尾巴的狗一样警觉了起来。他脑子里是这个时间点后的两年,那是眼前的蔡程昱不知道的——他们一起在杭州演出时,唱的那首二重唱,名字就叫《她真漂亮》。

 

真难得,那是他们这么多年同窗里唯一的一首合唱。他们唱得太垮了,龚子棋自己下不去,蔡程昱居然也上不来,两个人唱得小心翼翼漏洞百出,没一点技巧配合可言,简直就是双方歌唱生涯的滑铁卢。

 

蔡程昱那时候唱得那么奇怪,原来还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吗?

 

 

 

龚子棋的心又一次揪成一团,开解宽慰的腹稿打了半路,却发现连自己也安慰不了。

 

龚子棋沉默地摸着蔡程昱的酒杯,安抚的手怎么也抬不动了。

他可以不让他喝酒,却不能不看他委委屈屈地脸红伤心。

 

蔡程昱多感性就有多理想主义。龚子棋比五年前的自己更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蔡程昱平时绝不像龚子棋一样带着漂亮女朋友招摇过市,不愿秀恩爱、不会说情话。

但是他确实是付出了自己全部真心,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和那个女孩子分享,在心底郑重地期许未来。

 

他多喜欢她。

 

 

 

龚子棋下这个结论的时候只有对蔡程昱铺天盖地的心疼。一段感情的结束对他自己和对蔡程昱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龚子棋有点嫉妒那个女孩子了,她怎么忍心?

 

而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把这样的感情分给我吧。

 

 

 

龚子棋的关心到底还是超过了顾影自怜的成分。

 

“蔡啊蔡。”

 

“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谈恋爱,这段感情对你很重要。这一次是出于误会,你们心里都清楚。如果觉得你们还是相互喜欢的,那就去把话解释清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行动了再去纠结结果;如果你冷静了觉得还是该放弃,那就发泄一下,再学着走出来。”

 

“失恋算什么呀,没事的,”龚子棋拍拍蔡程昱的肩膀,声音听起来磁性又温柔,“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一个独立的人,要走的路很长,会有人陪你扶持你,但是不会替你迈步。”

 

“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然后继续优秀呀,你的人生是自己的,还有好多精彩在前面等呢。”

 

 

 

蔡程昱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半是惊讶半是迷茫地听着龚子棋“很不龚子棋”地煮鸡汤。

 

龚子棋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了,原来那些痛斥女孩“想一出是一出靠不住爷罩你”的嘲讽也烂在了肚子里。

 

我他妈还说让他试试再去追她?

 

龚子棋被自己的迷惑行为震惊,截胡婚礼的周密计划碎得稀烂。

 

 

 

龚子棋明明可以花言巧语,让他不再想那个女孩子,明明可以利用蔡程昱喝得上头、精神防线溃散的时候趁虚而入,半骗着他依赖他感动他。

 

可他做不到。

 

 

 

恍惚间合照的镁光灯响,龚子棋回魂到休息室。时间羁绊里,一静一动的两个人遥遥相望。

合影上的蔡程昱已经恢复充满元气的样子,脸红扑扑的,好像下一句就要唱出“大家一起来”。

 

龚子棋知道,五年前的自己会把他好好送回学校。

 

 

 

龚子棋本想利用时空穿梭的特权,找机会让蔡程昱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最好的朋友,说彼此一见如故。他说他帅,他说他酷。他陪他淋过大雨,陪他穿过浓雾。他知道他少年心性、糗事怪癖,在天台上听他小心翼翼说未来期许。他共他所有默契,乐见他神采飞扬、包容他泪水簌簌。

 

他那么期待着某一次从过去回到现在之时,那张请柬就会凭空消失,甚至,在内页上和蔡程昱并排写上他自己的名字。

 

可现在这在他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龚子棋只想让每个时空的蔡程昱都活得自由快乐,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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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龚子棋定定地看着合影上的两个人愣怔,眼睛酸涩又不能上手去揉。突然间四下安静,边上又是闹腾又是吃东西的大男孩们都噤了声,自觉地靠着边台一字排开,让出一条通道。

 

 

 

蔡程昱从侧门进来了。

他微微低头把门掩上,整个动作背部都还是挺直的,像一棵小白杨,留一个清俊逼人的侧脸,颧骨到下颌的线条显出成熟的锐利感。

 

果然是他的大日子。挺括的高定浅灰色的格子西装,露出的衬衫袖口装一副珍珠袖扣。冷白皮,细框眼镜,头发好好烫过,再也不把表情写在脸上——

 

他长大了呀,龚子棋想。

 

蔡程昱成了一个真正的高贵王子,形容闪光、走路带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

 

 

 

蔡程昱抬起头,目光笔直对上唯一一个孤立在众人之外的龚子棋。

 

 

 

他们第一次对视的时候露怯的是蔡程昱,龚子棋身上杀气那么重,连带着伤口的血气,蔡程昱连搭讪的话都要舌头上滚三圈。

 

风水轮流转,现在露怯的是龚子棋了,根本接不住蔡程昱的任何表情。他的头脑似乎还停留在五年前,蔡程昱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怎么也嫁接不上现在。

 

恍如隔世,那个他和眼前这个笑得轻轻巧巧的人甚至难以重合。

 

蔡程昱在他正前站定:

 

“子棋,你来了呀。”

 

 

 

龚子棋不知道该站还是坐,他好歹该接上这句招呼,蔡程昱的“蔡”字卡在牙缝之间发不出音,像一杆哑了火的枪。龚子棋急得都有点抖,心乱成一团棉絮,几番磨牙,怎么也没法让没出息的自己安然度过这个瞬间。

 

他还是这么叫他,子棋。

像学生时代每一个课间、午休,每一段夕阳下推着单车回家的路,每一个钢琴前会心一笑的下午,每一场比赛后百事可乐瓶子冒着的水珠。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称呼是属于蔡程昱一个人的,就像他的某种特权。

 

龚子棋被这个熟悉的、上翘的尾音击得溃不成军。这就是他给他的烙印,龚子棋为抓住一点点现在的蔡程昱身上曾经的印记沾沾自喜,又徒劳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忽而长成一个波澜不惊的陌生人。

 

再也不会了。

龚子棋看着蔡程昱眼镜的反光。他再也不会因为失恋,毫不掩饰地把自己喝到九分熟,委委屈屈地对他说“她真漂亮”了。

 

他不再依赖、不再需要,他的生活不再和他绑定。穿高定贵气儒雅得金光闪闪的蔡程昱,有自己出彩的生活了。

 

 

 

可是龚子棋仍然是那个被禁锢在过去的莫比乌斯环里的人,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他还是无可救药、怯懦卑微地喜欢蔡程昱,无理地把共度的时光和无间的默契放大成爱意,却要付给一个没几个小时就要进入婚礼殿堂的人。

 

果然我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龚子棋自嘲地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碰到控制笔猝然无声地翻页,画面上出现了三年前他们合唱《她真漂亮》当晚的庆功照。

 

这把通往过去的钥匙终于有了新的意义。

这一次突然按下暂停键并不是为了改变过去,而更多的是为了逃避当下,这难以招架的尴尬。龚子棋发现自己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包厢的时候,甚至长舒了一口气,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也算是部分解脱。起码,把躯壳扔在未来的原地,他就不用去思考要摆出怎样的假面和快要结婚的蔡程昱交流。

 

 

 

庆功宴包厢的桌上,22岁的蔡程昱面前啤酒罐码成一排。没有卸妆的他正颤颤巍巍地把手上的这一罐排在酒瓶队伍后面,却排得歪歪扭扭。

 

操。能不能不要每一次回去都是喝酒?

蔡程昱还一次比一次喝得猛——龚子棋心里暗骂,却发现其实自己脑袋也不大清醒。

 

面前的空酒瓶大概是蔡程昱的两倍多量。

 

行,认命。龚子棋自暴自弃地想,他知道喝成这样的自己也是没指望了。

就当陪蔡程昱喝这最后一遭,我也饶过我自己吧。放下一切、再也不要回来。

 

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选择,我都没关系。

 

 

“子棋,你听听你唱垮成什么样,之前还这么自信跟我说没问题,结果根本没低下去。”

 

“彼此彼此,你还不是唱得像个没气儿的军歌。”

 

“你跑调!”

 

“你进晚!”

 

龚子棋还是没能收敛和蔡程昱小学鸡式的吵架模式。脑子里只剩浆糊的两个人一边无意识地一罐罐对吹,一边没营养地互损,像两只粘粘糊糊鼻涕虫。

 

 

 

“子棋,你记不记得我前女友。”

蔡程昱毫无征兆地话题一转,无意识地扣上龚子棋的手腕,圆乎乎软绵绵的手指头窸窸窣窣地摩挲着他的皮肤,一路邪火带闪电。龚子棋惊慌失措,又不能躲。蔡程昱酒品一直这么差,一醉就要往人家身上扒,龚子棋从来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外面喝。

 

“哪个前女友?”26岁的龚子棋和23岁的龚子棋异口同声地犯愣。

 

“靠,就一个好吗。”蔡程昱平时几乎不用任何一个犯冲的语气词,看来这次是真急了。“还能有几个?你当我是你?”

 

龚子棋连忙岔开话题:“哦哦哦,她怎么了?”

 

“其实我早就忘了她了。

我后来听了你的,当天就打电话找她说开了。”

 

“她说,虽然是她任性闹脾气,但是我当时也不该就这么认了——她说,冷静想过之后还是决定要分开,因为我不懂感情,我一点也不会谈恋爱。”

 

蔡程昱醉得有点大舌头了,趴在自己的臂弯里,闷闷地出声,服输般地谴责自己,但语气却很云淡风轻。

 

“我真的不懂,真的不会。”

 

 

 

“我一直想谢谢你那天对我说的话。”蔡程昱的逻辑被酒精泡过,又软又散,一点连贯性都没有;他的眼睛忽明忽暗。

 

“如果不是你,我就会一直当鸵鸟,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忘记。”

 

“真有你的,在感情方面果然看得比我清楚得多——不过也正常,我之前可是母胎solo呢,哪儿能和你比。”

 

龚子棋太奇怪了,这长篇大论地向我剖白什么呢,最后一句怎么听都泛着点酸,他从来都不这样说话。可龚子棋没法停下仔细思忖,只能继续听。

 

“要不是你理我、跟我玩,中学我就会一直被大家当无趣的死学霸。要不是你支持我我没有底气坚决地考上音。要不是你我就在自己的纠结里原地踏步,没法向前看。”

 

蔡程昱无厘头地用着他清醒时从不肯用的排比句,把龚子棋对他桩桩件件的好,一码一码地堆起来,心里堆了摇摇晃晃一座城堡,好像垒得够高就能向自己证明什么一样。

 

蔡程昱继续在那里没头没脑地抒情,全然不顾及抒情对象心里多乱,圆乎乎却骨节分明的手松一下紧一下,安慰自己似的揉搓着无辜的餐巾角。

龚子棋的心脏也一下一下,被他攥起来又放下,挤出橘子水般酸涩又清甜的汁液。

 

他曾经穿越回去改变的点滴,似乎都被蔡程昱有意印证。

 

蔡程昱还是和初恋的女孩分手了,坦荡又坚决地走了出来,就像世界上大多数没有结果的第一次心动一样。

 

《她真漂亮》,那首歌他唱得那么有失水准、磕磕绊绊,不是因为他忘不了那个“前女友”——蔡程昱分明是看着他的眼睛唱的。

 

看到他我会慌张,梦中的那个人啊。

 

 

 

龚子棋的心又被蔡程昱提了起来,不敢挑明的猜想被自己一次次掐灭。

 

“这么多年,真的,真的谢谢你,”

 

蔡程昱猛然抬起头撞进龚子棋眼底,铺天盖地决绝的勇敢像一柄金色的剑。他的话明明停了,却又欲言又止似的盯着龚子棋,好像这句感谢一定要让龚子棋的眼睛也一起听到才算数。

 

蔡程昱换了口气又要伸手找酒,像是在找什么勇气。

 

龚子棋比他还要紧张。

 

蔡程昱毫无章法地在桌上乱摸一通,什么也没有,没了酒他就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了,只能硬生生逼着自己涣散的视线聚焦着龚子棋,像在心里拓下他的面庞,又像是希望龚子棋自己读懂他的意思。

 

心跳如鼓擂。

 

龚子棋从以前到现在,分明不敢奢望蔡程昱有分毫回应。可这一天的一切都太奇怪了,蔡程昱原本直来直去、心胸坦荡,从外表到内核都是一个毋需掩饰的人。然而今天他犹豫、他隐晦,他躲闪又坚定地看向他,话里总还有话——龚子棋控制不住颠三倒四地肖想蔡程昱的表达和眼神背后的含意,奈何大脑当机,无法思考。

 

 

 

直觉说,他绝不仅仅只是感谢——可龚子棋害怕相信直觉。

 

直觉说这顺理成章,又骂他自作多情。

 

龚子棋想把自己扇醒,可他被蔡程昱的目光钉住了,两个不会说话的人用酒精分子当作递质去传递信号,无数的触手试探又缩回,酒气笼罩,试图掩盖不知哪一方泄露的温柔。

 

龚子棋负气地想,只要你再说一句——

“谢谢你这么多年在我身边。”

 

蔡程昱说“边”字的时候,龚子棋蓄力完成,好像这就是所谓“直觉”印证的瞬间。既然他愿意说,哪怕只是颠三倒四的“谢谢”,他就愿意赌,赌他也对自己抱有同样的感情——哪怕输得片甲不留。

 

管他什么已知的、无望的未来,我只要这片刻的温暖。

 

于是蔡程昱被猛地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确认过滚烫的温度和饱满的胸膛。蔡程昱沉溺其中,高原缺氧般大口嗅着龚子棋身上微微润湿的汗意和熨帖的洗衣液味。

 

龚子棋感觉到蔡程昱慢慢抬了手,温度覆上他的背,去回应这个拥抱。龚子棋西装下漂亮的三角肌和斜方肌轮廓被蔡程昱软软地摩挲、包裹、捏紧。他像触电一样颤抖着。

 

 

 

他没有推开我。

 

肢体接触给了龚子棋一个片面又全面的证实。足够了。

试探猜测,迂回表达,如果只是两个人的巧合在凑单,他们俩准都能在所有购物节大获全胜。

 

这不是巧合。两个人的事,叫做心有灵犀。

 

 

 

龚子棋勇敢地屈服了,屈从于那蛛丝马迹间的爱。26岁的他捉到了曾经熄灭的希望,决定用尽一生自信和冲动,留在这个时空,扭转命运的手腕。

 

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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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个拥抱很长,但是谁也没有想过挣脱。

 

既然一切都没有定数,龚子棋放弃了天人交战,他压上全部筹码,赌蔡程昱也喜欢他。

 

“蔡蔡,你……”

 

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好。”

蔡程昱的应答快得就像他不用酝酿就吐出的酒气。他又费力地把自己从桌子上撑起来,生怕龚子棋觉得他只是个说话不算数的醉鬼,认认真真盯着龚子棋,又重复了一遍:

 

“好。”

 

 

 

蔡程昱答应了什么呢?

 

龚子棋就这么没轻重地咬上蔡程昱嘴唇,引得对方忽而退避又努力相迎,笨拙地渡去一个同样醉醺醺的吻时,这答案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龚子棋不肯闭眼。

蔡程昱和他的距离那么近——薄薄的眼皮上被酒气扫了一层粉红,演出妆在眼角剩的那点眼线晕得带了媚。他的眼帘像小扇子一样轻轻扑扇,但又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羞怯,固执地紧闭,不敢睁开瞄他一眼。

 

龚子棋没有用舌头,只用唇纹,仔仔细细去描绘对方的轮廓。

 

他贪婪地、欲念地看他,却纯洁地、虔诚地吻他。

 

龚子棋明明恨不得把心底所有欲望都一并发泄,却又爱怜他到世界终结。

 

溺毙在这个吻里也足够。

 

 

 

当他们嘴唇分开的时候,蔡程昱终于掀开眼帘。

 

“偷袭犯规。”

蔡程昱摇着他的食指,转了几个圈,醉乎乎地、煞有介事地对龚子棋说,傻得冒泡,也幸福得冒泡。

 

“那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他蓄水的眼睛却泄露天机地反着说,无情地背叛主人。

 

于是龚子棋只能愣在那里,然后像长臂猿一样笨拙地拥抱他,做梦般地听蔡程昱颠三倒四地在他耳边重复,“子棋,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子棋。”

 

 

 

拥抱分开,人群堆好,快门定格,龚子棋重又伫立在婚礼休息室的屏幕前。

 

明明那场庆功宴上,兄弟们都一起围过来拍这张大合照,你勾着他、他靠着你的——可照片上的龚子棋和蔡程昱的四周好像绕了一圈无形的隔离带一样,黏着的暧昧像融化的糖浆。

 

蔡程昱那么自然地靠在他肩头,两个人西服相贴的部分都甜蜜得拉丝。四个眼眶都红红的,却都笑得那么灿烂。

 

操,谁还看不出我们是一对——

 

那我他妈为什么还在原处,一切还像原样?


龚子棋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改变,仍旧在这个莫比乌斯环上绕圈,气得气血上头又毫无办法。

气归气,龚子棋还是一点也不敢偏头看一眼隔壁站着的蔡程昱,不敢想他看着屏幕上腻歪出水的两个人,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龚子棋努力防止自己转身,想偷偷用余光刺探敌情,但是在“比谁站得直”这件事上,他怎么可能赢得过蔡程昱呢。

 

 

 

我们为什么没能好好在一起。

 

为什么没能走到现在。

 

 

 

龚子棋无声地拷问像素化的自己。可他的眼睛和手都不敢在这张照片上停留太久,就急急忙忙地翻了页。

 

 

 

可这,是龚子棋毫无印象的一张照片。

 

 

背景他认识,这是上音隔壁KTV,只有这一个带吧台的中包;人也都认识,还不就是今天婚礼这群人,加上家属;但是发生了什么呢——

 

家属???

 

龚子棋回过神,蔡程昱身边分明就站着那个“漂亮”的前女友,落落大方地挽着他笑开了。

 

蔡程昱也在笑,包房里昏暗的光线自带液化,好看得蛊人,龚子棋只能紧急调动全部理智,学术性地探究蔡程昱的表情。

 

他笑得怎么这么用力,法令纹这么深——

 

照片上的自己,僵硬地和蔡程昱拉开两个人的站位,俨然一个煞星。

 

 

 

龚子棋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按下控制笔了,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扔到那个毫无头绪的时空。

他推门进了包厢,祈祷着这次面前不要再出现酒瓶。

 

没有酒。龚子棋长舒一口气,甚至为这个无关紧要的设定真情实感地感到幸运。他的脑袋自发地努力模糊焦点,跳过真正应该在意的事,无济于事地粉饰太平,哪怕一会也好。

 

 

 

不要逃避。

 

 

 

包厢里闹哄哄的,熟悉的嗓音和噪音交杂,张超、黄子弘凡和方书剑轮流拉着麦唱,笑闹里搅拌着“回国快乐”“蔡蔡研究生毕业快乐”“99999”之类的喊声。

 

龚子棋看了眼手机,努力推算着时间线,得出结论:这是蔡程昱从美国读完硕士回来的那个夏天。

 

去年夏天。

 

在那之前,是蔡程昱杳无音讯的两年。

 

 

 

蔡程昱从包房角落的沙发上站起来,任何时候体态都保持笔直,是他改不了的习惯。

难得主动,蔡程昱开口说:“子棋,你来了呀。”

 

同样的台词,诡异的寂静。龚子棋的诧异差一点全写在脸上,这他妈算什么婚礼预演——

 

然而这时,蔡程昱身后,那个龚子棋认识的“漂亮”的前女友施施然上前,挽住蔡程昱的胳膊,冲龚子棋粲然一笑:“你好,龚子棋。我们见过的,就不自我介绍了。”她嗔怪似的,夸张地推了一把蔡程昱,于是蔡程昱说:“对,我们复合了。”

 

“我们要结婚了。”

 

 

 

这他妈算什么?

 

龚子棋脑子里翻了两下那张请柬,又在脑子里把它撕碎,都快被这个拙劣的场面气笑了。他那么懂他,怎么可能看不穿这个荒诞的闹剧?

 

你根本就不喜欢她!

龚子棋在心里骂蔡程昱渣男,才回国几天就去吃早就没兴趣的回头草,你三年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龚子棋眼神里的怒火能把他俩挽手的地方烧出一个洞。

 

龚子棋连打圆场都不会了,就死死盯着蔡程昱,把他生生盯毛了。

 

 

 

蔡程昱说:“两年没联系了,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到底还是女孩打圆场似的招呼他坐下来,女主人的样子,笑着说要给龚子棋点歌,指挥其他人帮忙。

 

龚子棋置若罔闻,只是死死地盯着蔡程昱的身影,打定主意当一个无理取闹的雕塑,从紧锁的眉头到握紧的拳头,全身毛孔都叫嚣着“你当我傻”和“你凭什么”。

 

“他不欠你什么。”前女友突然出声,却没有看龚子棋,并似乎并不在意龚子棋对她的看法。

 

“两年前你们就再没关系了。”

 

 

 

龚子棋正要得理不饶人地回一句“你们俩演得可太假了”的时候,被黄子弘凡突兀地拉起,嚷着什么“迟到的辣鸡快自觉点续费”,推推搡搡地把他拖去前台。

但是到了包房外,风口上更猛烈的空调冷气吹得人一机灵,黄子脸上玩笑的戏谑一下消弭,把龚子棋虚虚推到墙上,一手插进裤兜。

 

 

 

“子棋,你这又是干什么。”

 

“两年前硬是要扔下接好的剧的资源,一无所有地陪他去美国念书——语言成绩和申请你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你想让他怎么办。”

 

“蔡蔡有他的理想,心里也是你的前程。他不想把你绑在他身边。”

 

“你呢,想让他怎么办——让他觉得他是挡你路的拖油瓶吗?”

 

“他硬是和你分开,让你死了心别糟蹋自己的好资源。蔡蔡两年没联系你,半夜里从纽约打电话到波士顿,就在对面抽,一句话不和我讲。我可都记着。”

 

“你现在是演好了出息了,奖也拿了不少了。龚子棋,你今天记他的仇了?拆了他们俩你开心了?”

 

“怎么还是一点没长进。”

 

黄子扔下龚子棋转身走了。

 

 

 

龚子棋在混乱中跌跌撞撞想拼凑一个现实。

 

到底什么变了,什么没变?

 

 

“我也跟你去美国。”

 

“以后资源还会再有的,你男朋友是谁呀。”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他听见过去的自己固执却坚定的声音,记不起蔡程昱对他放过怎样的狠话。

 

黄子弘凡说得没错,两年前他真的好好考虑了,打算和蔡程昱一起出国。他任性冲动、笨拙热烈地喜欢着蔡程昱。龚子棋期许着未来美好,觉得好不容易在一起就不该忍受漫长的分离,把蔡程昱砌进人生里已经是他的习惯。

 

可是蔡程昱不愿意。

 

如果他认定龚子棋只是在为了他妥协,那么龚子棋的这些话更是牺牲自己成全他的表现。一百头牛也拉不回蔡程昱的一意孤行。

 

蔡程昱希望龚子棋自由,正如龚子棋也这么希望他。龚子棋是山风雷鸣骤雨,是他人生最传奇的相遇和礼物,永远不该被任何东西束缚。

 

也不该被他自己束缚。

 

 

 

一瞬倔强的对抗,就是两年时光。

 

 

 

蔡程昱一个人从包厢里出来,眩目的光刺得眼痛,脸烘得发红。洗手台前,他徒劳地用手给脸颊上扇风扑水,又在眼睛前扇扇风,眨着眼努力向上看,似乎这样能防止泪水掉落。

 

 

 

龚子棋看他的第一眼,蔡程昱就知道这出戏演不动了,在龚子棋眼里不过是虚张声势。

百草奖得主青年演员龚子棋,我呸呸呸——蔡程昱自己捶自己,在专业选手前演戏,真他妈的自不量力。

 

更没出息的是,在纽约,看着电视上的龚子棋举起奖杯的时候,带笑的泪水润湿睫毛,心底却升腾自私的骄傲,却不敢揣度那骄傲背后的立场。

 

我知道,我就知道子棋一定会成功。

 

 

 

几天前,蔡程昱回国,一面傻兮兮偷摸摸地打听龚子棋的动向,一面和前女友约了见面,两个人坐在kfc大口可乐喝到上头。

 

他当然也没想过,她居然会答应这么不体面地帮他激龚子棋。

 

“蔡蔡,他值吗?”

 

漂亮的女孩子叹了口气。

 

 

 

值吗?

 

龚子棋想联系他——只是被他换了号而已;

 

龚子棋拍戏中途还来找过他——只是他藏成一个蜗居的鼹鼠;

 

龚子棋试过寄东西给他——只是都被转给了黄子弘凡。

 

 

 

蔡程昱何尝不愧疚,是他先放的手,自认清明地和龚子棋划清界限。他以为时间是马赛克特效,需要的地方涂一涂了事,盖住了自己也就不会想起。

 

可当他想到这个馊主意、没脑子地付诸实践的时候,心说,蔡程昱,你完了。

 

时间也嘲笑,笑他忘不掉。

 

就是忘不掉。要怎么面对、要怎么挽回。蔡程昱后来才慢慢明白,即便贴了补丁,但破洞还在。龚子棋是蔡程昱心上两只手一起撕就的破洞,只要前进就呼呼漏风。

 

 

 

那场令蔡程昱颜面全无的会面上,她还说了什么来着——

 

“你也别拧。龚子棋多聪明通透的人,从我们分手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拿起杯子晃两下,嚼碎一颗冰块,对着蔡程昱依旧不会拐弯的视线又轻声道,“你怎么说得出那些话。”

 

“他的心你肯定比我更明白。别拧。”

 

 

 

蔡程昱又往脸上扑了几捧水,再看向镜子的时候,里面多了一个龚子棋。蔡程昱吓得懵了慌了,转个身却被龚子棋拽进卫生间里面,靠着墙罚站。

 

“蔡蔡,别这样。”

“我当然知道是演戏。”

 

蔡程昱身不由己,诚实地点点头,他明白对龚子棋来说看穿太过容易。

可是他第一次听到龚子棋的声音带了哭腔,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惊涛骇浪。酷盖没做造型,半长不短的头发配上剃青的发际线有种诡异的滑稽感,一手撑墙、眼盯地砖,显出十万分的落魄。

 

“真的、真的对不起——但求你别像上次那样推开我。”

 

龚子棋的愧疚委屈和不安都毫无保留地剖白给他看。他不再需要蔡程昱一个回音才乐意吐露心迹,对暗号般的试探都省略,真正爱你那么表意就不必掂掇。

龚子棋孩子气的示弱把蔡程昱装作刚硬的心软化得彻彻底底,他努力掰开龚子棋颤动的肩膀,原来准备好的抗拒和逞强一应入了土。

 

“两年前我没有说,四年前我没有说,六年前我没有说。”

 

“这是我的错,现在轮到我。”

“蔡程昱,我喜欢你,我爱你。”


“你的冰可乐你的男高音,你的人生理想和你的坚韧不拔。我爱你一切,就像爱生命。”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蔡程昱听着龚子棋无比老土地重复着我喜欢你和我爱你,似乎世界上没有其他表意的词汇,只有这样的直白,才够覆盖掉他多少年畏缩躲闪的懦弱。

 

龚子棋一遍遍地,用力对着他拍击左胸心脏的位置。他爱他,并非只把自己费力与他捆绑;他爱他,正如他会庄严地对待自己的生命。

 

 

 

龚子棋边乱糟糟地说着,眼周边一度度地发红,直到他突然瞪圆眼睛,惊讶地发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上来,封缄他毫无逻辑的表白。

 

蔡程昱却用了舌头,虽然实在青涩得令人发笑。这个吻一马平川地接续两年前的那一个,他舔舔龚子棋的嘴唇,又啃啃他的牙齿。所谓浪漫不过是小狗的口水,龚子棋坐享其成地把小朋友揽在怀里,慢动作地收紧手臂,像松鼠抱紧冬天里唯一的松果,直到不知道谁的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催他们回去拍完这个局的照片。

 

 

 

 

 

糟了,又要回去了。

快门按得太快,龚子棋嘴边还全是蔡程昱嘴唇突然挤压的触感,铺天盖地的失落蔓延开,他从车后座一骨碌爬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这穿越又是怎么回事?

婚礼休息室整个消失得无影无踪,作为钥匙的控制笔也不在手上。

 

摸出手机,显示的日期是那场婚礼的前一天。

 

车子突然一颠,把黑色的手机震到地上。

龚子棋有点费力地俯身去捡,又弄掉了身上的毯子,裤兜里什么东西还顺带硌他一遭。

他的眼睛却瞥到驾驶座上蔡程昱的身影。

 

靠,真是活见鬼了——

 

婚礼前一天,蔡程昱载着我,往他自己家方向开??

蔡蔡你别超速?不是你没出轨吧?啊不对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不是,你结不结婚了还?

 

龚子棋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无意识地伸手掏兜里硌人的东西,却摸出一个丝绒袋子。里面安放两枚铂金素戒,一个圈大一些一个小一些。龚子棋揉揉眼睛,按亮车顶灯,在晃动中辨认内圈的字母。

 

CCY. 

GZQ.

 

 掉下的毯子碰倒地上的袋子,撒出一沓剩的信封。龚子棋又像个探险者那样摸过去拆出一个,熟悉的铜版纸触感,暗暗的光下,纸上面的字却换了人。

心跳得厉害。

 

蔡程昱下了地下车库,娴熟地把车停好,边解安全带边软软地问,“子棋你醒啦。”

蔡程昱全然没注意到后座上的人被一对戒、一张纸箍在原地,不能动弹。

 

蔡程昱轻快地拔了钥匙,下车给他拉开门,嘴上还在碎碎念,单身派对也不能这么疯,等哲哥白天来了我要批评他,喊坏嗓子明天怎么办——

 

开后车门的一瞬他被龚子棋囫囵地一把薅进怀里,好像为了确认触感的真实,连带着无辜的毯子一起紧紧裹进龚子棋温热的胸口,直到贴紧到他不能呼吸。

 

“子棋你干什么——”蔡程昱推了几把龚子棋的胸肌,推不动,于是认命地窝在他肩窝,小狗似的满足地蹭两下,没要龚子棋解释他突如其来的粘人。

家里这位是演员,除了宠着害能咋办。

 

 

 

“不管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灾祸还是幸福,我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听着男中音朗诵般地念白,蔡程昱终于感到点惊讶了,这却和龚子棋念台词的调子大不相同。

 

“蔡程昱,你是否愿意龚子棋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接纳他,尊重他,爱他直至生命尽头?”

 

龚子棋声音还是颤抖的,一团柔软的毛毯里,他试探着摸到蔡程昱左手无名指,轻轻揉了揉他的指节。

 

“我愿意。”蔡程昱干脆又深情,一点没有破坏龚子棋的即兴发挥,还是惬意地维持着钻在龚子棋怀里的姿势。提前就提前吧,蔡程昱心里笑着叹气,猴急。

 

龚子棋把属于他的那一枚套进蔡程昱的指骨,一节一节慢慢推下去,每进一寸就多一寸实感般,抖着身子舒了一口气,拥抱却还是不松。

 

蔡程昱在他怀里乐了:

 

“现在可以亲吻新郎啦。”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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